这句话，是林姿的真心话。

       

她原本的想法，已经被全部推翻了，她现在才明白顾以安的话，没有人知道真相。

       

在法庭判刑之前，谁也不能给任何人定罪。

       

她只觉得过去的自己，太肤浅太可笑，刻板印象，果然是这个世界最可笑的东西。

       

屈初似乎有些意外，他脸上的官方笑容渐渐褪去，留下的，是淡淡的伤痕。

       

“林律师，我觉得自己真幸运，能遇到你这么好的律师。”屈初轻声说着，这一句，也是他的真心话。

       

“不知道其他的犯人是怎么样想的，但是我，真没指望过，像我这种坏人，免费的法援律师，会愿意听我讲话。”屈初自嘲式地笑着，“你们都看过卷宗了，那就一定知道，我是一个无业游民，每天就到处游荡，向我这样的人，在社会眼里，本来就是害虫吧。”

       

害虫······

       

林姿微微皱眉，她打开了卷宗，发现第一页已经被岳霖换掉了，换成了，屈初的个人资料。

       

一眼扫过，林姿的心猛缠着，她太不专业了！这些资料，她为什么没有查到过！？

       

卷宗里，是有对屈初的介绍的，但是那不过是，最近十年的，一个流浪汉，流浪了十年的流浪汉。

       

却没有介绍过，十年前的屈初，是一个高级工程师，因为他的设计，整个锅炉厂爆炸，死了很多人······

       

发生这个爆炸的时候，林姿还在读中学，她听说过，也为逝去的人哀悼过。但她没有想过，自己会有一天，见到始作俑者，还成为他的辩护律师。

       

林姿震惊地抬头看着屈初，“屈先生，我没有想到，你过去······”

       

她再次抬头打量着屈初，对，卷宗里有他被捕时的照片，虽然比一般的流浪汉要干净一些，但绝不如眼前的斯文秀气。

       

屈初对视着她的目光，轻笑起来，“说起来，竟然已经十年了。我自我放逐了十年，没想到，竟然在入狱的时候，被打理干净了。当时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，呵呵，真是，该死的，十年了，我差点没认出自己来。”

       

林姿顿了顿，对待洪鑫这样的小丫头她得心应手，可是眼前这样的老男人，她真的，真的不知道应该说什么。

       

岳霖按住了她，他的目光犀利，直勾勾地看着屈初，“屈初，我已经查过了，自从十年前的爆炸案开始，你每天都在工厂附近流荡。别人都以为你疯了，不停地计算着数据，最初的时候还拉着附近居民演算解释，是不是？”

       

屈初笑了笑，“律师先生，你在，审问犯人吗？我应该，还不算是犯人吧？嫌疑犯，只要还没定罪，我就不是犯人······”

       

他的话还没有说完，岳霖的拳头差一点就挥了过去，最后的理智，让他的拳头停在了屈初的脸颊前。

       

拳头带去的风，让屈初的眼睫毛微微发颤。但屈初，却没有任何的表情。

       

那

       

一刻，屈初的脸，和当初那个犯人的脸重合了，在岳霖的耳边不断响起的，是那个犯人嚣张到了极点的话！

       

“我就是算准了，那个小娘们，她就要满十四周岁了。你知不知道，我等的有多辛苦！就是因为我知道，有没有满十四周岁，判刑会差很多！哈哈哈，你有没有听过，小娘们发了疯，还发/浪的叫声？”

       

“啊！······”岳霖尖叫着，冲出了会客室。

       

林姿下意识站了起来，直到听到门外传来许致信的声音，她松了一口气，又重新坐了下来，“不好意思，屈先生，他太冲动了。你说得对，你只是嫌疑犯，不过你必须明白，现在你能依靠的，只有我和这位岳律师。”

       

她缓了缓情绪，也整理了一下思绪，“屈初，过去的事不必提了，我知道哪些是可以用的，哪些是不可以的。你先告诉我，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？”

       

看着屈初，林姿双手撑了撑桌子，虽然岳霖真的过分了，但是那不代表，林姿会喜欢屈初那些故意挑衅的话语，她厉声道，“虽然卷宗上都写了，但是作为你的辩护律师，我想听你说一遍，所有细节。”

       

“哦？林律师，那些事的细节，也要吗？”屈初调笑着，看着眼前温柔漂亮的女律师，看得出，她很年轻。

       

年轻是美好的，可是在职场上，年轻对应的，就是缺乏经验。

       

林姿没有迟疑，丝毫没有被吓倒，她怔怔地看着屈初，“是的，所有的，细节。”

       

屈初收起了玩笑似的表情，摆正了态度，“那位岳律师没有说错，十年前爆炸案之后，老婆带着孩子跑了。所有的亲戚朋友都不理我了，我卖了房子也不够赔偿，为了不连累爸妈，我主动和他们断绝了关系。一无所有，我成了一个流浪汉。”

       

说起往事，屈初的语气很平静，就好像，是在说别人的事。

       

“但是那时候，我还不信命，我不信，我的设计是不可能出错的。就算是十年前，计算机模拟也已经很完善了，我和我的团队经过了这么久的测算，我很确定，我的设计很安全！所以那时候的我，就像大家说的，是疯了······”

       

屈初苦笑，“再后来，这里附近渐渐荒废了，有钱的人都搬走了，剩下的那些没钱的人，也刻意避开这个不祥的工厂。只剩下我了，我彻底，成了疯子。”

       

“这十年，你以什么为生？”林姿抬头看着屈初，他现在看起来，并不像一般流浪汉那样瘦骨嶙峋。

       

屈初仍是苦笑，“翻垃圾桶，头几年，我以为自己命好，总能翻到干净的剩饭剩菜。后来我就觉得奇怪了，明明附近都已经没有住人了，为什么我还能捡到剩菜剩饭？”

       

他抬头看了林姿一眼，“是我爸妈，他们偷偷给我送饭。说实话，我不是没想过回家，但是那些人没有放过我，他们只有看到我这样，才能消气。如果我回去，他们不会放过我爸妈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

“······”

       

听到这些话，林姿心里是有些难受的。不知道为什么，她对屈初，是同情的······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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