好在这俩老头虽然争执得厉害，但是至少还知道教东西。

       

从怎么挂饵、找底、调漂，到怎么防止挂地球，遇到大鱼打桩怎么办……

       

他们像苏超一样自信。

       

苏超自信他一个小时能甩十条八条，而这两个大爷自信经过他们的调教，苏超钓大鱼跟玩儿似的。

       

你问为什么他们两个只能钓鳑鲏和小草鱼？

       

那自然是因为他们的竿很一般了。

       

所以，他们就必须要给苏超示范几竿才行，不然苏超学不明白。

       

于是两人又开始争上了。

       

“老爷子，您这是在干嘛啊？”

       

可怜的好大儿，拎着早餐过来找他爹，正好看到他爹在和人拉扯。

       

如果不是战况尚在可控范围，他差点都把早餐扔了冲上去搭把手了。

       

正在拉扯的三人都停下了动作。

       

苏超其实并不是在夺取自己的鱼竿，他自始至终都在护着这俩老头，他总觉得这俩老头在给他做局，等下随便掉进去一个，他都要去黑煤窑打工。

       

这声音有点耳熟，苏超转过头，就看到了戴着帽子的何冰。

       

哎哟，这不巧了吗？

       

目光所及，至少也有十一二个老头临河垂钓，怎么就碰到了何冰家的老爷子呢。

       

就是不知道这一个秃头一个四眼，到底哪个才是他爹。

       

“饭来了，吃饭吃饭！”

       

秃头大爷悻悻地松开了鱼竿，其实他们也没有用力去夺，担心搞坏了鱼竿，不然早就分出胜负来了。

       

“那个……哥们……要不一起来吃点吧。”

       

何冰略显尴尬的笑笑。

       

小孩子都知道不能抢别人的东西，他爹退休了之后反而肆无忌惮了。

       

“咳咳，正好有点饿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

鱼竿在四眼大爷手里，苏超毫不犹豫的就蹭了过来。

       

“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

何冰其实就是客气客气，就像是碰到熟人，会用“您吃了没”打招呼，实际上并不是真的想知道你吃了没。

       

吃了您就再吃点，没吃您就多吃点。

       

呆愣的功夫，苏超已经从秃顶大爷手里接过了油条。

       

北方叫果子。

       

果子和果儿不一样，前者是油条，后者是小妞。

       

“你刚摸了蚯蚓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

秃顶老头得意洋洋，他用旧报纸裹着吃油条。

       

“怕什么，那是肉，蛋白质是牛肉的十几倍！”

       

苏超一点也不在乎。

       

他好久没吃油条了，肚子里贼特么的缺油水。

       

“蛋白质是牛肉的十几倍？真的假的？”

       

不只是秃顶老头很惊奇了，何冰和那位四眼大爷也转头看过来。

       

“哈哈，开个玩笑。”

       

苏超汗颜，这就是重生者的悲哀，很多梗现在的人都听不懂。

       

你开个玩笑，他们有可能会信以为真。

       

可别误导这俩老头挖蚯蚓煮了吃。

       

很多时候，尤其是在养生长寿方面，老年人的智商和小朋友没什么区别。

       

他们非常怕死。

       

“不好意思，我爸年纪大了，有点老小孩儿。”

       

何冰没有因为苏超吃他的油条而看不起苏超。

       

能引得两个资深钓鱼佬争抢，人家那鱼竿一看就很高大上。

       

怎么可能差他那两根油条。

       

“没事没事，两位大爷教我钓鱼呢，我一新手小白，办的培训班马上就要开张了，过来放松放松。”

       

苏超掏出烟递了一根。

       

他今天出来的主要目的确确实实是为了钓鱼。

       

根本没想过有其他收获。

       

在什刹海遇到何冰真的就是个意外。

       

和段易宏不一样，中戏掉装备的概率比什刹海高太多了。

       

在看到何冰的那一刻，苏超就开始考虑该怎么利用这突如其来的“缘分”。

       

何冰这个人比较复杂。

       

你如果说他是一线明星吧，他似乎又没有得到一线的荣光和待遇。

       

可你要是说他是二线，那这个二线演员的含金量也太高了。

       

从《大宋提刑官》里明察秋毫的宋慈，到《白鹿原》里那个精于算计的鹿子霖，再到《情满四合院》里憨厚老实的傻柱，每个角色都被他演得活灵活现。

       

而且他还是一个顶级的话剧演员。

       

从《窝头会馆》里挣扎求生的底层小贩，到《喜剧的忧伤》中与陈道鸣飙戏的编剧，他的话剧作品部部经典。

       

如果给演艺圈台词功底来一个排名，他和濮存新、王智文等人都是榜上常客。

       

所以，苏超很快就有了决定。

       

高端的猎人，往往以老六的身份出现。

       

他把话题扯到了他的培训班上头。

       

正常人不会这么做，骗子碰到了正主，最好就是夹着尾巴赶紧跑。

       

但是苏超偏偏反其道而行。

       

他要开始忽悠人了。

       

何冰一开始还没啥反应，但是听到苏超说他在搞培训班，顿时就升起了不少好奇心：

       

“什么培训班？”

       

“艺考培训班啊，北电、中戏，听说过没？”

       

苏超装作对何冰一无所知的样子。

       

对方戴着个帽子，遮住了大半的眉眼，认不出来也很正常。

       

更何况，现在的何冰根本就没成名。

       

他91年毕业之后就陷入了无戏可拍的困境，到现在为止，只在一些影视作品里配角出场。

       

比如《我爱我家》中的胡三，《三国演义》中的诸葛恪。

       

他真正成名作应该是《大宋提刑官》。

       

“还真听说过，冒昧的问一句，您是哪个学校毕业的？”

       

何冰面色古怪，他是中戏1987级的，他们那个班也算得上是明星班了，不管是影视剧演员还是话剧演员都有不少成名的大腕。

       

在他面前说艺考，算不算班门弄斧呢。

       

“我？我还没上大学啊！”

       

苏超一点羞愧的意思都没有，这句我还没上大学说的理直气壮。

       

“那您怎么给人上课呢？”

       

这该不会是个骗子吧。

       

但是何冰很快就否决了自己的想法。

       

他看人一向很准。

       

这小伙子长得人模狗样，而且眼神清正，一看就不是个满口谎言的人。

       

“简单啊，我们请人做了专业的教材，然后请专业人士给学生们讲课。”

       

苏超说的理直气壮。

       

他必须要包装培训班，哪怕是骗人呢，你也得骗得专业一些。

       

对于何冰这样中戏毕业，现在又就职于人艺的人来说，想要把他纳入你的体系，你就必须师出有名。

       

我没上过大学，不代表我不能当老板，雇佣大学毕业生为我工作。

       

“搞这个能赚到钱吗？”

       

果然，何冰听到苏超准备请专业的老师去上课，顿时就不再质疑这个班级存在的合理性。

       

“怎么说呢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

苏超故作为难，似乎并不想泄露商业机密。

       

这个，叫欲擒故纵。

       

“打听这个做什么，你还想去上课怎么滴，单位允许你们出去教课吗？”

       

秃头大爷本来在关注四眼大爷钓鱼，听到这话，立刻就瞪了儿子一眼。

       

崽儿，你可不能和他一起犯错啊。

       

“其实培训班是好东西。现在改革开放了，只要不是学校的在职老师，基本上都可以利用空余时间教教孩子，帮助孩子们提高自己，早日为祖国实现四个现代化做贡献，咱们总不能让那些孩子被人骗了啊。”

       

眼瞅着何冰就要上套，老爷子横插一杠。

       

苏超赶忙找补。

       

“就是啊，爸，现在不像你们那年头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

何冰对苏超的话大加赞赏。

       

所谓“仓廪实而知礼节，衣食足而知荣辱”，现在的何冰可没有后来那么执拗。

       

陈道鸣说何冰是京城最后的戏痴。

       

拒绝广告，拒绝综艺。

       

那是因为他能吃饱，至少不那么缺钱了。现在的何冰虽然说不上有多穷，但是一样缺钱。

       

他想给父亲买个进口呼吸机。

       

他的父亲是汽车仪表厂八级钳工，因为机床车间粉尘导致尘肺三期。

       

一台好的进口呼吸机要上万。

       

今年是行业寒冬。

       

外资撤资、制片厂改制、主旋律挤压商业片空间，除了头部演员，大量中年演员面临无戏可拍。

       

何冰也是其中之一。

       

至于话剧……那是人艺的工作，国企可不会给你什么片酬，光是发工资就行了。

       

一个月180块钱，攒两年都够不上一台进口呼吸机。

       

像何冰这种有节操的，有时候为了把话剧排的更好，可能还要自己贴钱。

       

既然苏超他们不是骗子，他就动了心思想接点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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