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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七十一章 议定

作品:《 晋末长剑

       

夜宴结束之时,邵勋召集幕僚议事。



       

王氏也召集了辅相王丰、羊真段繁、云中太守王昌等心腹之人,秘密议事。



       

“段公。”王氏朝老资格的段繁点了点头,示意他先来。



       

段繁咳嗽了一下,道:“臣先前查访了下,新旧归附诸部,连带着山南三郡,不过十万帐、五十万人。”



       

“猗卢盛时,拓跋十姓便有二十多万人,其余执掌部落、城邑之姓氏六十余,有众五十万,四方诸部则有三十余万人丁,合计百余万。”



       

“而今过去也就十年,连番混战之下,拓跋十姓止有众十余万,盟誓部落尚有四十姓,有众三十万,四方诸部大多离散,仅有寥寥数万人仍遣使入贡。”



       

“十年混战,少了一半人。而今只能出得十余万骑,而当年控弦之士不下三十万,相去太远了。”



       

“诸部离散之事,尤以近两年为重。不告而别者不知凡几,轻视代公者亦不知凡几。若再不扭转颓势,恐要步匈奴后尘。”



       

说到这里,段繁顿了一顿,给在场数人消化的时间。



       

片刻之后,他才继续说道:“先前老夫遣子侄辈携带财货至岢岚贩卖,一路观来,触目惊心。”



       

“彼时秀容县在审案,许百姓旁观。县令乔豫责问一部大为何杀人,部大答曰‘所杀者,家中奴婢耳’。老夫从侄探问左右,得知所杀之人并非奴婢,乃部落氏族头人。该部不大,只有五姓,一姓乃部大所宗,一姓便是被杀之人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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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至于为何被杀,具体缘由不甚了了,只从审问来看,被杀之人不愿尊奉部大号令,说自家牧地乃朝廷划分,每年往返于山中牧地与山下农田之间,就连种植之术都是朝廷所教,与部大并无关系,更无须向部大纳贡。”



       

“部大恼怒无比,责其违背祖先盟誓之语。被杀之人毫不退让,最后酿成打斗,死伤多人。”



       

“秀容令乔豫判部大斩刑,胁从不问,其子侄赔偿牛羊若干。”



       

此言一出,众皆动容。



       

部落之所以成部落,便是由多个氏族组成。



       

以拓跋十姓的普部为例,除世袭部大之位的普骨氏(亦称普氏)之外,还有普乃、普屯等氏族。



       

氏族少则数百人,多则一两千,氏族围拢在你身边,你才是部大,氏族散了,你就降格成氏族头人了。



       

乌桓人由于汉化较久,没有那么严密的部落组织了,整体豪强化,但对外时仍以部大相称,氏族头人依然存在,有点类似汉地的宗族。



       

秀容县令插手部落内部事务,是对部落大人权力的侵蚀,毕竟部大最初可是由部落断事官演变而来的。



       

县令都能裁决部落内部争端了,那么还要你部大做什么?



       

“部大被判斩刑,其部众就没造反么?”王丰忍不住问道。



       

“五个氏族中,一个与部大有仇,两个劝和,只有两个群情骚动,但加起来不过数百人罢了。老夫从侄离开秀容时,尚未听到有人造反。”



       

“其他部落呢?难道不兔死狐悲?”



       

“或有。”段繁沉吟了下,说道:“但刀尚未砍到他们脖子上,总存着几分侥幸。再加上梁王威势日盛,如果实力不足,造反了也是死,最终没敢。”



       

众人闻言久久不语。



       

岢岚郡如此,代、云中、马邑三郡就不是如此吗?虽说现在主官都是自己人,但有些佐官却不是,时日长了,必有隐患。



       

王丰想了许久,喟叹道:“而今还不能太过忤逆梁王之意,唉。”



       

段繁捋了捋胡须,道:“代郡迟早要交出去,届时威望或要受损,还得梁王撑腰。所幸我等对梁王还有用处,匈奴所议之事,绝不能答应。盛乐所擒匈奴使者,可送交梁王,以结其欢心。”



       

王丰缓缓点头。



       

拓跋鲜卑对梁王有什么用处?当然是打仗了。



       

说实话,梁王现在倚重的骑兵多为羯人、段部鲜卑或匈奴。



       

三者里面,也就段部鲜卑能让他们高看一眼。



       

刘汉被他们压着打的货色,只让人发笑。十年以来,大小数十仗,刘汉就赢过一次,还是靠着拓跋普根孤军深入、粮草不济赢的。



       

羯骑战斗力也很差劲。当年石勒一万羯骑直接被段部鲜卑冲得稀里哗啦,最后靠挖洞这种诡计才打赢了。



       

但也不得不承认,以上党太守刘闰中为首的羯人骑兵战斗力这几年取得了相当的进步,或许能与段部鲜卑掰掰手腕了,但与拓跋鲜卑还是没得比。



       

这就是他们值钱的地方,也是梁王想用他们的地方。



       

当然,雁门关以北梁王心有余而力不足,没法直接统治,只能找合作者,这也是一个原因,但前者才是主要原因。



       

“都辩明了?”见众人无话,王氏问道。



       

王丰、王昌、段繁等人对视一眼,最后由王丰出面说道:“有些事,一个人想不明白,几个人议一议,往往豁然开朗。”



       

王氏点了点头,道:“那就这么定了。遣人知会一下车焜氏,尽全力击溃‘来犯’匈奴之兵。代郡之地愿意走的军民,尽数迁徙,趁着梁王还在,尽快交出去。若有动荡,也好借梁王之威镇压。”



       

“翳槐那边怎么办?”王丰突然想到了一事,道:“先前遣人追杀他,那些人多虚应故事。刘路孤追过去后,贼已有备,败于白道口,而今再想拿下却不容易了。”



       

“他有人保了。”王氏叹了口气,道:“先放下吧,不然恐要遭罪,以后暗中想办法。”



       

段繁点了点头,道:“可敦英明。而今当镇之以静,慢慢料理国中事务,积蓄元气。”



       

“先前羊真所言岢岚之事,诚可警觉,但亦是一离散部落之妙法。”王氏又道:“昔年后汉、曹魏内迁部落,动辄十余万、数十万人,然并不多加管制,以至功败垂成。今可习梁王之法,以耕牧之法教授诸部,缓缓图之,或有奇效。”



       

后汉、曹魏管理过内迁的部落吗?除了派校尉之类的官员监视外,几乎可以说没有。



       

他们压根就没正视过这些人,当然不会下大力气同化了。



       

有事时让你卖命,没事时就不闻不问,所以二百多年过去了,该怎样还是怎样。



       

想要同化,首要任务是瓦解其基层的部落组织。



       

邵勋有瓦解部落的需求,王氏其实也有,而对于这一套,已经经历过这么一遭的广宁乌桓再熟悉不过了。



       

他们部落是怎么瓦解的?从定居开始。



       

新平普氏这种大部落已经尝到种地的甜头了,那么他们就会有定居下来的冲动。



       

这便是机会。



       

但这个过程,焉知不是为他人做嫁衣呢?王氏当然能想到这一点,但她也没办法,因为部落的独立性太强了,随时可能背叛她。



       

“若梁王强迁部落入中原,怎么办?”云中太守王昌突然问道。



       

王丰脸色一变。



       

中原天子可是特别喜欢内迁胡人部落啊,不能排除这种可能。



       

段繁想了想,道:“这么些年,梁王只内迁过两个部落,乃幽州羯人及段末波所部。羯人而今不知在何处,似不在汴梁了,段末波所部似乎还在,但不知还有几人。”



       

“他不敢的。”王氏笑了笑,道:“他喊出‘夷夏俱安’这句话的时候,就注定了不能再像后汉、曹魏那样随意驱使诸部,甚至打了仗也不给钱。苏恕延、段末波、段文鸯等辈,皆有官身。麾下将士立了功,一例受赏,形同晋人。气魄是有了,但好处却掏出去不少。上党刘氏之类的虏姓门第,可不是评定一下就算的,还得选官,得一视同仁。不然的话,你以为今日哪来这么多羯骑?”



       

为什么这么笃定?因为她问过啊,但那个男人退缩了。



       

五十万鲜卑入中原,你要不要征发他们打仗?



       

如果要,他们听你命令,为你厮杀,立了战功要不要给赏给官?



       

而且,立功真的太容易了,就刘汉那些破烂骑兵,几乎就没赢过拓跋鲜卑,一冲就垮,届时一大堆人立功,你怎么办?



       

这是很现实的问题,他起的调门太高了,但真正落到实处时又不敢。说什么“夷夏俱安”,终究只能照顾一部分夷罢了。



       

说罢,王氏起身,唤来侍女。



       

忽然之间,她又想到一事,于是说道:“梁王让各部捉生口售卖,此事不要阻拦。朔方那帮部落亦是鲜卑别种,能招抚就招抚,不能招抚就打下来。其部众与石勒交战多年,疲敝不堪,应不难取。其余各地,随部大们撒欢吧。”



       

“是。”几人齐声应道。



       

王丰应完后,有些愣怔。



       

不知不觉间,他居然习惯听妹妹的指令了。



       

眼见着妹妹没别的话了,他便带着一行七八人离开。



       

王氏则让侍女烧水沐浴。



       

一个人的穹庐中,她静静欣赏着这具娇美又成熟的身体。



       

上有奇峰突出、嫩如春笋,下又浑圆如球,撞之起伏不定。



       

沐浴完后,她轻轻裹上一件过膝长袍,在婢女、侍卫的扈从下,悄然进了一处大帐。



       

“里面竟然什么都没穿!”帐中响起了男人惊讶的声音。



       

……



       

良久之后,王氏乞求的声音传出:“大王求你了,别……”



       

男人似乎毫不留情地拒绝了。



       

片刻之后,王氏又再次沐浴,但脸色却不是很好看。



       

她轻轻蹲在地上,想要把什么东西抠出来,最后颓然放弃了。



       

躲得了这一次,还有很多次。



       

也只有在这一刻,她才会卸下戴在脸上的面具,露出些许惶恐。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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