闻言，福叔怔了一怔。

       

片刻后他回过神来，立刻往外走去，走时仍然不忘吩咐守在病房门口待命的佣人们，“你们几个候着，若是老爷醒了，第一时间来通知我！”

       

“是，福管家。”

       

福叔快步走到慕家门口，但只在大厅里，就透过落地窗，看到了站在铁门外的慕凉。

       

那纤细的身影消寂和孤独，莫名的，看得福叔心中难过不已。

       

跟在老爷子身边二十多年了，若是他此时还不知道现在发生了什么事情，那他就对不起老爷子时常说他是蛔虫的称号了。

       

福叔叹了一口气，快步走到了慕凉身边，对着慕凉说道，“小姐，外面冷，进屋再说啊！”

       

入秋的天，阴晴不定，阴雨连绵，早上还出了点太阳，可到下午却空气直降，甚至还有一波雷阵雨。

       

风虽然不大，可在阴冷的天气里待久了，总是会生病感冒的。

       

福叔一边说，一边带着慕凉往前走。

       

可是他动了，慕凉却仍然站在原地，一动不动。

       

“福叔，爷爷他怎么样了？”

       

慕凉脸上并没有太多表情，只是那微微泛红和沉寂下去的眼眸，足以看出她此时的内心。

       

福叔叹了一口气，回答：“还没有醒，但应该......没什么大碍吧......”

       

慕凉点点头，然后继续站着，不说话。

       

其实在老爷子决心要去上山烧香时，福叔心中就已经了然，再加上这两天里，老爷子的反常，还有种种对慕凉的试探，都让他一边心惊，一边忐忑不安......

       

关于上次铮少爷来，说的一通莫名其妙的话，那话里无一不在说慕凉是鬼怪，根本就不是他们家小姐这种类似的话，老爷子入心了。

       

他怀疑，甚至去验证。

       

而结果，显而易见......

       

老爷子只是个普通人，一时接受不了，也是人之常情。

       

毕竟没有哪个老人家，亦或者是哪个普通人，在得知这样玄乎，甚至不可思议的事情真实存在时，面对明明是自己孙女的脸和身体，实际身体里面的人，却是个外人时......

       

相信没有谁，能够坦然自若的接受。

       

总要给他点时间，让他缓一缓，过渡一下......

       

想到这，看看慕凉平静而淡然的脸，福叔也没忍住，压低声音，问得委婉而含蓄，道：“小姐......你真的......不是我家小姐吗？”

       

这个话，说起来也自相矛盾。

       

明明是同一个人的相貌，如果她回答是，谁又有什么理由反驳？可若她说不是，这一切的转变，也就说得通了。

       

福叔问完，瞬间就后悔了。

       

其实这个问题，他不是慕老爷子，他一点儿也不想知道。

       

甚至......他心中竟然特别古怪和自私的想着：就这么自欺欺人的接受这一个现实，把眼前的慕凉当做真正的慕凉来看待，又有何不可？

       

毕竟现在的自家小姐，可比从前那不懂事，还嚣张跋扈的模样，实在不止好了一倍两倍......

       

人都是有感情的。

       

先不论真真假假谁是谁

       

，但就以现在的慕凉来说，福叔觉得这么长一段时间的相处，他是真的，打从心眼里的喜欢现在的自家小姐啊......

       

可是慕凉却坦荡直白的看向了福叔，许久之后，她才缓缓开口。

       

“我，不是。”

       

简简单单的三个字，她亲口，承认了自己的身份。

       

她不是她。

       

但就如老爷子不愿意接受一个替代品一样，慕凉更是如此。

       

她也不愿做别人的替代品。

       

打从一开始，面对和曾经的自己，同名同姓的新身份时，她接受的很快，也完全是因为慕老爷子对她的种种善意，所以她将错就错，愿意顺着这个身份生存下去。

       

只是这前提，是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情况下，她愿意顶着不属于她的身份，继续当慕家大小姐。

       

之所以不说，一来是不想让慕老爷子受打击，二来......死而复生，甚至占据另外一具身体，最初不是她的本意。

       

但这个事情已经发生，她不可能因为老爷子不待见她，就痛哭流涕的寻死，好将这个不属于她的身体还回去。

       

不可能的。

       

先不说原主早就已经魂归西天，她就算现在退出，其一无济于事，其二......死过一回的人，才更明白生命的可贵。

       

而且话又说回来，在当初第一次回到慕家时，她就已经做好了迎接今日这种局面的准备。

       

没什么好失去的，也就不怕了。

       

“你......”

       

得到这样一个直白，甚至不掺杂半分谎言的答案，福叔心中的震惊，都不止一点半点。

       

半晌，他又叹息一声，摇了摇头，眼中尽是无奈和心疼的说了一句，“小姐啊，你哪怕用善意的谎言哄哄老爷，那也好啊！”

       

这样的话，事情也不会闹到如此的地步......

       

可慕凉却轻轻的笑了，一如既往般俏皮的眨了眨眼，答非所问的回答：“福叔，不要经常叹气，会老的......”

       

以往每次福叔叹气的时候，但凡慕凉听见了，总是会这么说上一句。

       

那时候气氛尚好，家门和顺，其乐融融。

       

以至于在现在物是人非的场景下，听到仍然熟悉的话语时，福叔没忍住，眼眶瞬间就红了一圈......

       

他和老爷子的实际年纪虽然相差了一轮，但他性格老成，所以在心理年纪上，其实并没有相差多少。

       

而老爷子疼爱孙女，其实在福叔心里，也是把慕凉当做了自己的孙女来看待的。

       

福叔红着眼眶，千言万语最终只变为一句：“小姐，先进屋吧，外面冷。”

       

慕凉笑笑，然后摇了摇头。

       

这个时候，老爷子不会想要见到她的......

       

为了不刺激他的病情，她在门口守着就好。

       

守到老爷子安然无恙的从手术室里出来，她就走......

       

见慕凉态度坚定，福叔又一次摇了摇头。

       

若说慕凉不是慕家人，真的说不过去，因为慕凉这样坚定且倔强的性格，简直和老爷子一模一样！

       

都是九头牛拉不回的犟脾气啊.....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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